一九三三

黑夜啊不要把我变成诗人

[太敦芥]风

一个救赎的故事

温暖治愈

芥川龙之介中心





“他们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如针一般的雨丝笔直地坠下,义无反顾地化作最后炸开的水花。

阴云将光与世界隔开,黑沉沉的阴郁肆意横行于广袤无垠的大地。

芥川龙之介站在商店外的屋檐下,目光流连于雨与伞的撞击面。一根根的雨,鲜少有能穿透这来自熙攘人群的屏障而回归泥土的。

他本想通过黑兽牵扯自己因过度僵硬而无法动弹的身体离开的。可在会因此举而产生的疼痛出现之前,他的心先一步被对面店铺正在出售的可丽饼占据。

他像魔怔了一样站在原地,明明眼前看着的是气味香甜的可丽饼,脑海里缠绕的却是一个个倒下的敌人,还有他衣服沾上的血迹。只需要走过去就好。明明对此深知,他却还是只能如石像一样定在那里。

穿过雨丝,芥川又看见中岛敦和泉镜花共撑着一把伞朝那家店走去。

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看起来非常开心。这副画面之于他,恰似盐之于伤口汩汩流血之人。他暗自咋舌,这才动用异能消失在巷子里。

他从来不会否认他嫉妒泉镜花。

泉镜花拥有他所想要的一切,以及他所曾幻想过的那些美好的经历。

可这也是因为泉镜花远不如他深陷泥潭,连目光所及都是暗无天日。

街边的屏幕上漂亮的女主持人正用她最熟悉也最擅长的播音腔说着明天的天气,他模模糊糊地听着,才知道要刮大风了。

“太宰先生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呢?”心中暗忖多日,今天中岛敦终于向江户川乱步问出口。

“这种问题不是应该问本人吗?”江户川嘴里叼着草莓味的棒棒糖,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市面上新出的推理小说。他懒懒地回答着,顺手将桌面上的文件推给中岛敦。

“太宰先生绝对不会好好回答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笃定,中岛敦极其自然地接过文件说到。“可让我去问中原先生又不太可能,至于芥川……”

他稍微顿了一下。“所以最后,我想我能询问的人只有洞悉一切的江户川先生您了。”

江户川乱步因为被夸而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我可是最厉害的侦探。”

“虽然我不曾与过去的太宰治多次直接亲密接触过,可根据我的推理,答案就在于芥川龙之介。”

“芥川?”中岛敦稍微楞了一下,回忆起他与泉镜花买可丽饼时那个人消失在巷角的身影。他大概又是受了重伤,走路姿势有几分僵硬。

“那个孩子所相信的,大概是也太宰曾经所相信的一切吧。简而言之,就是太宰治黑暗的缩影。”江户川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接着道,“就算你夸奖了我,我也不得不说,有些事情是只有靠你自己才能发现的哦。”

中岛敦的问题倒是使江户川想起之前太宰治问他的问题。

对于他太宰治来说,中岛敦究竟算什么。一个必须要拯救的人?新的希望?对美好的一切憧憬?自身性格里光的缩影?

江户川早就知道答案。以上皆是错解。

所以他当时直截了当地说了正解——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是你所想补偿的所有不安与愧疚。尽管这份愧疚来自于另一个人。

听了答案,太宰治一反往常地睁开了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他仍是笑着,只是眼里跃动着明亮清冷的火焰。他用一贯轻浮的语调打着马虎眼。“瞧你说得多像现在女孩子看的言情小说里的台词。”

回到现在,中岛敦正呆坐在电脑屏幕前。他记得之前太宰先生说过,芥川独来独往,且每次任务总是连续去完成,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

于是他再也忘不掉那个黑色的背影。被雨淋湿而紧贴着他的黑色风衣,令他想起黑夜里天台上太宰治随风自在飘扬的卡其色风衣。

既然这样,就直接去找他吧。他想。

风起得毫无征兆。

芥川刚处理掉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正用尽全力保持站在原地的姿势猛烈咳嗽着。冷风顺着流血的口子钻进他的骨髓里,冷得他不由自主地发抖。

这不可控制的颤抖令他想起在贫民窟度过的那些寒冷漫长的夜晚。他讨厌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

他一转头,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红光。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估摸那是子弹将至的地方。但他现已动作迟缓得来不及行动。

预想的解脱迟迟没有到来,他眼前的一切忽然全部变成了银白色。他眨了眨眼,终于辨认出那是中岛敦的头发。中岛敦用兽化的手握住了那颗子弹,鲜血顺着他白色的毛发流下。芥川无端想到了染血的白玫瑰。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中岛敦回过头来,神情紧张地叫着芥川龙之介的名字。

芥川想回应他。但在这之前,莫名的安心感使他全身脱力,倒了下去。中岛敦接住了他,正看到他失去意识前嘴角那转瞬即逝又微弱的笑意。

等到芥川醒来时,他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他最先看到的是坐在他床边睡过去的中岛敦,然后是中岛敦身后随意坐着的,面带笑容温和地看着他的太宰治。

目光越过太宰治,窗外阴云已散去了一半。

“醒了?”太宰治压低声音,似乎是不想吵醒中岛敦。他的眼神总在偏向中岛敦时变得温柔。

芥川点点头,想坐起来。太宰治见状,做手势制止了他。

“你好好躺着休息吧。”

眼前的太宰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从贫民窟里捡走他时的样子。他曾经也很嫉妒中岛敦,因为他毫不费力就可以拥有太宰治的温柔。但渐渐地,他也不再有那样的感受。因为他意识到中岛敦是太宰治从以前开始就追求的某种意义上绝对的纯粹。

而同样由那段时光走来的芥川也逐渐爱上这份纯粹。因为太宰治给他的黑色的梦,是他活到现在的全部。他知道自己该往前走了,但太宰治没有教给他走下去的方法。

只因太宰治自身也是一个走不下去、身陷囹吾的人。

在中岛敦醒来之前,太宰治只还和他说了一句话。他说,芥川,你要接着走下去。无论多少痛苦缠绕在身,无论拥抱幸福需要你消耗多大的勇气,无论适应光明的路你有多么陌生,只要你能看到光明,你都要朝着光走下去。

这对从来都是身处黑暗之中的人是多么残忍啊。要他否定自己的一切、要他摆脱自己那没有勇气拥抱幸福的懦夫的身份。这些明明都是你给我的,现在却要我全部丢掉吗?

可是,太宰先生,我看不到光。我没有光。

太宰治笑得温柔。

中岛敦醒来,原本满是惊喜,笑容却因芥川的冷漠僵掉了。

最后他也只是置气般地和芥川斗了斗嘴。太宰治始终一语未发,他抿紧了嘴,假意在看那本几乎要被翻烂了的自杀手册。

芥川知道,他的眼神一直都在中岛敦身上。

临走时,中岛敦像想起什么一样补了一句话。

他说,芥川,我不喜欢白菊。

太宰治的风衣随风狂舞,他的发丝也在夕阳的余晖里变得凌乱不堪。

他张开双臂,朝面前的中岛敦说了些什么。

中岛敦冲上前去抱紧了他。

你所讨厌的世界,因有你而美好。

而没有你的我的世界,一如没有我的你的未来。

风终于吹散了所有的阴云。

太宰治和中岛敦的葬礼是一起举办的。

芥川龙之介仍然穿着一身黑,只不同于握了一枝白玫瑰出席了葬礼。他这才想到中岛敦那句话的意思。

他现下已经不是港黑的人了。

他身旁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泉镜花。也只在此时,他觉得自己也能像她一样歇斯底里、毫无顾忌。但是他习惯了沉默,也习惯了面无表情。

狂风刮过,风沙迷了他的眼。芥川不由用手遮住眼睛,而那白玫瑰从而被风带走。

一如他所曾拥有的一切,随风而去。

如果这条痛苦的路就是通向幸福与光明的,那他好像真的能看到美好的明天。

芥川转身离开,一步步远离那两个人的坟墓。

他终于向前走了。

解脱于黑夜的深沉,解脱于温柔的光。

他们曾是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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